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植物画家曾孝濂:为“生命”作画

来源:中国环境报 时间:2019-09-19 10:40:4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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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时间和空间揉碎、搅拌在一起,高山之巅,荒漠深处,水底土下,纪录片《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》一路步履不停,为你缓缓展开生命的壮丽图景。

它逆流而上,到达35亿年前的中国,窥见植物从海洋细胞开始爬上陆地,从匍匐卧倒到站立起来,进化出嫩芽,绽放开花朵,打造一个郁郁葱葱的植物天堂;

它深入密林,记录茶苗经历百年长成参天茶树,探秘翠竹在地下攻城伸出竹林,凝望林中野果成为盘中之餐;

它踏遍平原,撞见大豆被人发掘种子,杂草演化扩张为稻田,遍地花朵捧起装点家园;

它寻隐都市,眼前桑叶被蚕咀嚼织出华丽篇章,园林植物带人重返诗意自然;

是的,植物的身影无所不在。

对于习惯了以“人”作为拍摄对象的纪录片导演来说,李成才这次把植物当做主角,是对自己的挑战,更是对生命的重新审视和思考。

“只有知道植物从哪里来,才会了解人从哪里来,就可能会理解生命的相互关系,然后理解万物如何一体,由此对生命的敬畏之心就会慢慢地累积起来。”李成才这样诉说。


◀导演李成才(右)与植物画家曾孝濂(右二)一起讨论纪录片同名画作。

◀导演李成才(右)与植物画家曾孝濂(右二)一起讨论纪录片同名画作。


人与植物,难舍难分

夏末,微凉。与李成才导演的见面,就约定在了他位于北京东四环附近的工作室。

这片创业产业园区绿荫遮蔽,白色基调的办公场所,明亮整洁。穿过几位默不作声的年轻面孔,走廊的尽头,即是李成才的办公室。

眼目所及,摆放的整整齐齐的都是书。

书,决定了一个人的思维广度和深度,而这些书中,大比例地与草木、自然相关联,似乎也在无声地传达出一种信号,想必这就是一切的源起。

偶然中的必然,当你比别人思考得早,剩下的只是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。“一直就想要拍一部以植物为主角的纪录片,纪录中国的植物是如何从古老的中华大地传播到世界各地,如何飘洋过海,在异国他乡扎根开花;又是如何滋养着地球自然、滋养着整个人类。”——带着多年的夙愿与沉淀累积,李成才与北京世界园艺博览会事物协调局的想法不谋而合,机会就来了。

酝酿、筹备、拍摄、剪辑,3年光阴如白驹过隙。而其中的艰辛困苦与漫长等待,都是酿成作品的“调味剂”。

野外8个摄制团队,常年奔波于山川河谷之间。越是与植物亲密接触,就越是发觉,人与植物,难舍难分。

在云南腾冲的高黎贡山,生长着一种叫做大树杜鹃的植物。在调研采景阶段,森林内正值雨季,摄制组成员需要趟过70多道溪流沟堑,爬进山中接近这种植物。

正式拍摄时,摄制组动用了10多名护林员帮忙搬运设备,最重的飞猫索道设备超过100斤,摄制组每位成员背负设备在森林中爬行5个多小时,抵达目的地。

野外驻扎多日,除了面对环境及生活上的挑战,摄制组还得解决拍摄技术上的难题。

首先,丛林中地势高低不平,摄影设备不好架设;其次,大树杜鹃体量过于庞大,花朵也往往盛开在树顶,如何从不同视角捕捉和纪录大树杜鹃花开时的全貌?

为此,两名摄影师徒手爬上30多米高的树干,架设了特殊的索道摄影系统进行拍摄,通过摄像机的镜头,人们最终得以接近这种植物,近距离观察它们的生命细节。

而为了记录水中莲子的惊鸿一瞥,另一组摄影师们也做出了各种尝试。为防止水体变得浑浊,拍摄时团队尝试了紫外线照射和化学处理水体,紫外线照射可以抑制微生物生长,化学处理可以使水中的杂质结块沉到底部,不会影响画面的洁净观感。

同时,拍摄取景时,需要穿透水、玻璃、空气三种不同的介质,光在不同介质中的传播特性又有差异,通过种种努力,团队才最终记录了莲子萌发在水中几秒钟生命的一抹律动。

“我们用镜头记录植物的行为,讲述植物的故事,用影像建立起植物的生命档案,展现了植物的力量。”这是李成才的诚意之作,也是一次关乎生命的探索之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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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

仿佛一个奇迹,海洋中的蓝藻学会了捕获阳光。它用光合作用,将阳光中的能量留在地球上,变成有机质,也产生氧气。

光合作用的出现,让到达地球的阳光有了意义。这些阳光通过植物,变成了地球上所有有机质的来源——包括我们正在思考的大脑,在跳动的心脏。

植物的故事,不仅仅是花草一木、绿水青山,更是与你我血肉相连的生命奇迹。

在李成才看来,他对生命的感知,是从植物开始的。“在植物的世界里,我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壮美,牵绊与共生。”

“我们所继承下来的农耕文明,无非是传统的耕作方式、24节气等,所谓的人与自然、天人合一更多是概念性的,而并没有把这句话真正覆盖到生活社会秩序或政策制定中来。”李成才从曾几何时的黄河断流说起——起初人们对河流的理解,就是要把它吃干喝净,把它有效地利用,没有人考虑过这条河流的生态用水,没有人从生命的角度,将河流看做是一条生命一个整体。

“河里有多少动物、植物以及微生物,曾经没人在乎。”

这让李成才意识到,其实有相当多的人对植物和动物、对生态的绿色的发展,乃至对我们周边的环境,都是陌生的。当人们开始考虑到其他物种的生存、关照其他物种的命运,才是生命的另一个阶段。

正如康德所说,热爱植物是人心里善良的标志,“因为你与植物一同成长,你会看到它其中柔软的力量,看到它生命中特别脆弱的一面。”

当然,植物并非“不堪一击”,某种意义上,它强大到滋养着人类的生命,塑造了人类文明。

60个世纪前的长江尽头,河姆渡人驯服了水稻,如今,稻米演绎出的各异文化,早已覆盖了地球三分之一的大陆。李成才清醒地发觉,人类认知的步伐,总是伴随历史的进程,咏草木以明志,歌花草以抒怀。当桃李不止拿来果腹,植物就在民众的笔下获得新的存在形式。

17世纪,当欧洲人踏上东方的土地狩猎植物,走过20几个经纬度,感叹丰繁的地理造就了这里植物的天堂。后来,文明间因它兵戎相见;历史上,世界版图都曾一度被一株植物重新划分。“对于任何一个国家而言,通过认知给它的文化带来一种有用的植物,便是在推进人类历史进程。”李成才在导演阐述中这样写道。

自然、审美、生命、文明和哲学,越是深入地了解与思考,李成才越是觉得,自己对植物的认识还远远不够,也就越想把自己的见解和体会分享给身边的人。

然而,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,于是李成才聚集了一群拥有同样热忱的人,这才有了今日《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》的诞生。

它为我们,打开了一扇通往植物世界的窥探之窗。在这里,我们得以透过镜头抚摸花草树木,找寻文明发展脉络,用心感悟人与自然共进退的华美乐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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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植物联结,与自然对话

作为纪录片导演,李成才却更乐于把自己定位成一个读书人,一个创作者。读书人自带的“胸藏文墨虚若谷,腹有诗书气自华”的独特气质,让他眼界更广阔,境界更豁达。

翻看李成才以往的作品,《大国崛起》《华尔街》《货币》等,他将镜头更多地聚焦在金融领域。“其实金融都是人发明的东西,你和金融打交道,就是在和人性打交道。”

“但你和搞植物的人打交道,是在和自然打交道。”李成才认为,拍摄内容最大的不同,是来自于自然的力量。

自然有更多不可控的因素,哪一朵花会先开、种子何时会萌发新芽,我们统统无法预知,对于它们的生命,人们无力摆布,只有谦卑,只有等待。

自然带给人的,远不止这些。与自然亲近,还可以修身。在纪录片拍摄过程中,李成才与众多植物学家接触,越发觉得,长时间和“搞自然”的人在一起,自然赋予了他们身上那种谦逊、柔软、慈爱和善良的特质,“在植物学界,随处都能够见到这样的人。”

一些从事金融行业的人,留给李成才的印象是紧张的,慌乱的,焦急的,甚至是压抑的,不舒展的。但那些长时间与自然打交道的人,却都是很放松的一个状态。

“你感觉他们说话有的时候都是不紧不慢的。我想可能是因为,自然界事物的发展是一个特别缓慢的过程,没有那么立竿见影。但对于金融而言,每秒钟它的收益率就在发生变化,它是完全被数字化的东西,或者他人也被束缚住了。”

拍摄植物纪录片的过程中,李成才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那些年轻的主创团队。“我会给年轻的执行导演们推荐书籍,要大量的阅读,作为观察家、记录者,没有知识的积累,无法真正与影像共鸣。”

这些年轻人也在悄然发生变化,每当摄影师、导演们从外景地拍摄回来,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累,但内心非常丰盈,“我能看得出来,他们很享受这个过程。”

李成才说,创作者是孤独的,可阅览他的朋友圈你会发现,原来志同道合的人不在少数。于是,董卿、王石来为此次纪录片录制配音版本,那娓娓道来、悠远深邃的回响,传递着共同的期许;80多岁的中科院昆明植物所教授级画家曾孝濂先生,历时180天创作了同名画作《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》,呈现了37种中国植物。

人们,因植物联结在一起,彼此成就,惺惺相惜。

李成才在朋友圈里这样写到——“在《影响世界的中国植物》新闻发布会上,本以为经历了如此多的跌跌撞撞,已能安然面对一切。当回望1000多个日夜,上百位创作者的瞬间,不禁泪流。”

或者那时,言语是苍白的。

唤醒一个隐匿于生活与文明背后,却关乎人类过去和未来的奇妙世界,如李成才所说,“喧嚣之中,我们需要一次对生命沉思的机会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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